齊耀慢吞吞地走到海邊，果然入眼之處幾乎都是人。他掃了一眼人群，想在這麽多人之中找到那個小菜鳥，好像有點異想天開了。反之亦然。

所以，他貼在門上的紙有兩面。一面是之前那句話，另一面則是讓言辭好好在門口等著。

言辭早上那樣出門，想必是沒什麽看海的心情。他過來這一趟，一是想散散步，二這也算間接性陪言辭來一趟了。

齊耀拿了手機，對著幾乎都是人的海照了幾張。照完之後他本來想把手機收了，再四處轉轉。一想到言辭那樣是正兒八經地想看海，他找了塊高地，好好拍了幾張一起存著。

本來照片是給言辭的，齊耀自己照了幾張突然覺得有意思，他用腳在沙灘上寫了個小小的熊字，用手機拍了好幾張之後才離開。

時間還早，一想著言辭讓他等了大半天，他就不想那麽早回去。齊耀在附近找了塊安靜的地方坐下來，靜靜地看著喧鬧的人群。來海邊的什麽人都有，還在學走路的孩子，步伐蹣跚的老人，還有熱鬧的一家人。

齊耀似乎有點明白言辭今天不高興的原因了，有些時候想去哪兒只是一個借口，人真正想要的也許只是一段可以相處的時間。可是，他一開始就告訴過言辭。

他能給的東西不多。

不過從最近開始，他自己有要違背初衷的跡象。他的情緒過分受言辭影響，就像今天這樣。

很久以前他有過一次戀愛經歷，回想起來並不愉快，但也不是很糟糕。他和那人之間的戀愛方式就像上班，按時打卡，做完工作需求的事之後，到點就可以下班。有些時候兩人工作忙了，可以一個月不聯系不見面。那時候的他們，好像沒有一次正經的約會，每次見面都是約在餐廳，例行公事一樣吃完飯各自分開。

所以幾年之後的今天，他幾乎都快想不起那個人的姓名和長相。

他依稀記得，那個人和言辭比較算是完全相反的兩種類型，連長相都是截然相反。相比之下，言辭要幼稚不成熟的多。同樣，言辭要比那人貼心許多。

要真比起來，言辭其實很少有比得上那人的項，可偏偏在他眼裏，言辭明顯的缺點好像他都能忍受。

想完齊耀迷茫了，他腦子裏甚至有一閃而過的瘋狂念頭。雖然他的理智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扼殺在搖籃中，但齊耀還是被自己嚇的出了一身冷汗。

也許他有必要和言辭拉開點距離，正好明天言辭開學，而他也要回公司。之後的時間，他和言辭應該沒什麽交集的機會了。

齊耀附下身，手指無意識地玩弄腳下的細沙。這麽一想，他好像就更不想回家了，幹脆再等等。他記得言辭說過，今天晚上就得回去收拾行李，明天就要去報道。言辭的學校在別區，雖然離的不遠，但從這裏坐公交去學校也得花上兩三個小時。

大四開學之後還得上會兒課，這樣言辭應該就沒時間來找他了，而自己也需要一段時間靜靜，這樣最好不過。

“齊耀！”

就在齊耀還在想怎麽處理和言辭之間的關系時，熟悉的聲音響起，一個熊屁股噗通一聲在他身邊坐了下來，濺了齊耀一鞋的沙。

齊耀都不用回頭都能猜到言辭現在是什麽表情。對言辭能在這麽多人中間找到他這件事，好像就是意料之中一樣，齊耀顯得並不驚訝。不過以他對言辭的了解，如果他不主動開口問，言辭也會讓他猜。

很明顯，問比猜簡單。

他隨口問道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？”

言辭把毛茸茸的腦袋伸到齊耀面前，他有點興奮地回道：“我看見你在地上寫的字，所以我知道你肯定就在附近，然後我就找到你了。”

其實在沙灘上寫字和平時在紙上的字跡差很多，如果齊耀寫的是別的什麽字他指不定就認不出來了，偏偏齊耀寫的是熊字。當時看見那個字的時候，他甚至能想象得到齊耀寫這個字的時候，臉上嫌棄的表情。

齊耀瞥了言辭一眼，他伸手捏了捏言辭走太急變紅的臉，“怎麽不繼續生氣了？”

言辭咧嘴笑了笑，“看見你我就不生氣了。”說完他從口袋裏摸索了一陣子，拿出一個小小的貝殼遞給齊耀，“送給你。”

“我姐以前告訴我，在海灘最外面撿到貝殼的小孩是幸運的。”見齊耀收了貝殼，言辭在他身邊躺了下來。“不過長大之後我才知道這是她瞎掰的。”

“她做什麽要瞎掰這個騙你？”齊耀看著手裏那塊很普通的貝殼，有點好奇的問。

言辭翻了個身，趴在地上臉對著齊耀。他有點無所謂地說：“我小時候有一次差點掉海裏淹死，從那之後我就很少跟他們一起去海邊，偶爾有機會一起去，他們也只會讓我趴在最外面的沙子裏掘貝殼。”

“我姐這話就是想糊弄我，讓我別下水。那時候的我還真的信了，所以我現在還是旱鴨子。”言辭說完手和腳在沙子裏給齊耀比劃了好幾下，以證明自己是個真正的“旱鴨子”。

齊耀無奈扶額，言辭衣服上那個熊尾巴太過吸引眼球，再加上他剛剛的動作，簡直蠢到無可救藥。偏偏他就吃這招，所以到現在他都拿言辭沒辦法。

言辭在地上趴了會兒，忽然又跟想起什麽似的轉身看著齊耀，“齊耀你是不是還沒吃午飯？”

齊耀別過頭，淡淡地說：“嗯，被你氣的不想吃了。”

“齊耀。”言辭爬起身，他挪了到齊耀身邊坐了下來。“那晚上我給你做多點好吃的。”

他想說對不起，但是齊耀說過不喜歡，他硬生生地把到嘴邊的道歉咽了回去。其實他在別人面前不是這樣，只有在齊耀身邊他的時間就跟停滯了一樣，一直停留在六七年前，可惜齊耀根本想不起他是誰來了。

“又想餵豬嗎。”齊耀忍不住笑了出來，他本來是想逗逗這小菜鳥，沒想到言辭當真了。

他伸手幫言辭把衣服上沾著的沙子拍幹凈，“說吧，你今天穿成這樣約我來海邊想幹嘛。現在我陪你來了，你就在這裏看沙看人來了？”

言辭盯著齊耀給自己拍沙子的手，過了好半天他才擡起頭一臉認真地看著齊耀，“就像現在這樣就好了。”

“齊耀。”停頓了片刻後，言辭開口問，“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？”

齊耀抓著沙子的手一頓，滿手的細沙從他手裏溜了個一幹二凈。雖然早有心理準備，但是言辭這麽突兀又直接的問，倒是把他問了個措手不及。

他偷偷看了一眼言辭，言辭正看著他。視線相對，齊耀趕緊偏頭。

過了很久，齊耀才小聲說了一句不知道。對於言辭他內心也是覆雜，他不想直接拒絕，但是也沒理由答應。思來想去，也就只能給言辭一個不知道了。

出乎意料的，言辭沒有沮喪著一張臉，反而鬥志昂揚。齊耀除了感嘆言辭這小菜鳥心大之外，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氣。

要完答案之後，言辭靠著齊耀的腿又躺了下來。

言辭又問，“齊耀，你餓不餓？”

“我說幾遍了，你還要再問幾遍我一次性告訴你答案行不行？”齊耀黑著臉反問，他體重是比言辭稍重一點，但這不代表他整天都想著嘴巴裏那點吃的。

“那我們就再多待一會兒吧。”言辭偏了偏腦袋，後腦勺抵在齊耀的腿上。他假裝自己這是在和齊耀約會，一時半會兒有點不想離開。

“只要不是在這裏過夜，你想待到什麽時候就待到什麽時候。”

“嗯。”

得到齊耀承諾的言辭沒再說話，他老老實實地躺在齊耀身邊，齊耀看他的時候他就閉上眼睛，等齊耀的視線移開他就睜開眼睛偷偷地看齊耀。

齊耀和言辭一個在沙灘上躺著，一個坐著，楞是在海邊無趣地消磨掉了一個下午。

夜色將至，齊耀低頭用力捏了一把言辭的臉。“走了，該回去了。“

“嗯……好困，就賴一分鐘。”

言辭翻了個身，軟軟的頭發掃過齊耀的手。然後齊耀目瞪口呆地看言辭用沾滿細沙的手去揉眼睛，他還沒來得及阻止，言辭的眼睛已經進了沙。

進了沙吹吹也就沒事了，偏偏言辭還是個不信邪的，他用力揉了幾下，眼眶給他摁紅了。沙子沒出來，眼淚倒是先出來了。

“嘶……好痛。”言辭閉著眼睛把臉對著齊耀無聲地尋求幫助。

“知道活該兩個字怎麽寫嗎？”齊耀沒好氣地在言辭後腦勺扇了一巴掌，捏著他的臉往外扯了扯。“在這等著，我去買瓶水給你洗洗。”

“唔。”齊耀那一巴掌挺不留情，搞得言辭不知道是捂腦袋好還是捂眼睛好。

齊耀回來的很快，他走到言辭面前把水擰開動作輕柔地幫著言辭沖眼睛。

“睜下眼睛看看。”

言辭聽話地慢慢睜開眼睛，眼睛裏還是有點沙，但是已經比之前好多了。他習慣性地擡手，剛舉了一半，就被齊耀給拍下去了。在看見齊耀冷著一張臉之後，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。

“嘿嘿。”言辭沖齊耀笑了笑，他站起身，“走吧，我們去吃飯。”

又想蒙混過關。齊耀無奈搖頭，“等下我來開車。”

“嗯！”言辭點點頭，睡變形的頭發也跟著一跳一跳的。

齊耀拿他沒辦法，幹脆走快點走在言辭前面，不看這小菜鳥就不會覺得沒辦法了。

從海邊回去的人很多，半小時的車程楞是堵到一個半小時。等齊耀回去，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。回到家，他車還沒來得及開進車庫，眼尖的言辭就發現家門口多了好幾個不速之客。

齊耀停車，眼神頓時冷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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